Page 448 - 钱塘年鉴(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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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ANTANG YEARBOOK
和大米。虽然城里人还是称沙地人为“做煞胚”“沙 片土地。我看到赞扬钱塘江大潮的文章何其多,但壮
地乌鬼”,但语气和过去完全一样了。沙地人自己也 观之下的民生之艰,让人扼腕。钱塘江自古常发生坍
清楚,这些年日子是越过越好了,比城里人还要好。 江事故。木柴塘,泥土堤,遇上大风大潮,两岸的家
日子越过越美好的原因是因为沙地有三宝。这三 园就会被吞噬。南岸塌了,渡江到北岸过日子,北岸
宝是好日子的根,日子再好,也不能丢。 塌了,又渡江回南岸讨生活。钱塘人自嘲是“沙头
—原文刊载于 2021 年 6 月 28 日 《钱塘新区报·副刊》 鸟”,在江南、江北飞来飞去,不知何处可落脚。
新中国成立后,为治理水患,钱塘人开展了几次
钱塘传奇(我与一座城)
大规模围垦活动。钱塘江潮水凶猛,“虎口”夺地,
沈小玲
难度可想而知,只能选择潮水比较小的冬季进行。从
如果有人跟我说起钱塘江,我马上就想对他讲讲 当年的影像资料中,我看到这样的情景:在天寒地冻
钱塘潮。钱塘潮是钱塘江与生俱来的胎记,钱塘江是 的日子,几万名军人和钱塘人赤脚在湿滑的滩涂上和
钱塘区的“形象代言人”。 时间赛跑。江水里的薄冰像刀,割进皮肤,脚上腿上
我的老家在飞云江畔。小时候,每当涨潮时,我 时常会豁出血口子。
就来到楼顶看江水。在村子的渡口码头前,从分岔口 在围垦文化节的现场,我听多位耄耋老人讲述当
涌进来的江水犹如千百只鸭子在赶路,发出窸窸窣窣 年故事,他们“喝咸水,住草舍,睡白沙滩,吃夹着
的声音。潮水跑到我家院子后面,就没力气了,慢慢 小石子的米饭”。钱塘江边水汽重,睡在白沙滩,像
不见了。“这个潮水没什么好看的。”父亲说:“你要 是半个身子泡在江水里。十几岁的他们根本不知道什
看就去杭州,钱塘潮水天下第一。” 么是苦,只是一心想着把堤坝筑起来,把潮水挡出
二十多年后,我来钱塘区当老师,住在了钱塘江 去,把家守护住。常年江水冲刷,围垦出来的土地大
边。农历八月十八,钱塘江面潮水如万千白马飞驰而 多数是盐碱地、流沙土。盐碱地能种什么?只能种点
来,声如雷,鬃如雪。那一刻,冲上来的潮水恍若要 萝卜。至于流沙土,更是可怕。但对于在潮水中抢潮
将沧海淘空。原来,宋代潘阆“来疑沧海尽成空”不 头鱼、筑堤坝、讨生活的钱塘人而言,总有办法让这
是虚言。 片贫瘠的土地长出庄稼。
我发现钱塘江的壮美和钱塘人的生活紧密交织在 最终,钱塘人从钱塘江的怀里接手了数百平方公
一起。钱塘人印一本小册子,选奔涌的潮水当封面; 里的土地,通过科学治理和技术创新,将碱地化为
过节摆个花圃,也要配成浪花的模样;出品的各种宣 沃土。
传片,钱塘江总是不可或缺的“第一主演”……钱塘 我站在钱塘江绿堤上,看向江的南面,对面有麦
区要做徽标,老百姓从全球征集的 500 多份设计方案 浪、稻田和花海,江的北面有汇聚十四所高校的大学
中,挑中了蓝色的逐浪款和金色的旭日款。两者都是 城、高科技产业集聚的科学城。宜居,宜学,宜业。
以钱塘江作为主要元素,难以取舍,遂两个都要了。 从滩涂上走出来的钱塘,变成了一座夜空灯光特别闪
于是乎电梯口、地铁上、学校里,随处可见两个波涛 耀的城市,再续“钱塘自古繁华”新篇章。
翻涌的徽标。 每一次父母来钱塘,他们也像在老家一样喜欢到
我还发觉钱塘人有事没事喜欢往江边跑。钱塘江 江边散步漫游。春天,他们看不知尽头在何处的晚
又叫之江,因其江道曲折,形状如汉字“之”。区内 樱。如果恰好在农历八月,他们就去看潮水。我告诉
道路都是井字形,所以不管横路还是竖路,最终每一 父亲钱塘的沃土是怎么得来后,他很震惊。父亲是一
条路都通向了钱塘江,车开着开着就驶到江边了,人 个农民,他深知土地的宝贵与来之不易。父亲对此念
走着走着就逛到堤上了。有潮的时候看潮,没潮的时 念不忘,回老家后,他跟很多朋友讲起钱塘江潮水,
候看桥,看树林,看芦苇荡。我喜欢在江边跑步吹 讲钱塘人六十年来奔竞不息的故事。
风,看高树枝头叶子乱颤,大树下、帐篷边的小孩在 在钱塘的十年时间,我看钱塘潮涌,听钱塘故
嬉闹。几十公里长的堤坝上有人拍视频,跑步,骑 事,写钱塘传奇,我时刻感受到钱塘人血脉中的弄潮
车,钓鱼,放风筝,扛着个音响开独唱会。 儿精神。江边潮起,风混着水汽与青草香,于我是那
刚来钱塘时,我很好奇,钱塘人为什么如此迷恋 么的亲切。
看潮、看江、看堤?后来,我细细研读了钱塘区的历 ——原文刊载于 2021 年 12 月 27 日 《 人民日报·副刊 》
史资料,终于找到了答案。
钱塘区怀抱着钱塘江,钱塘江哺育和滋养了这一 责任编辑 高骏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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