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46 - 开化古籍丛书之六：棠陵文集、了虚先生集、芙蓉镜寓言

· 042 · 开化古籍丛书 《棠陵文集》卷之三 · 043 ·

直言谪远驿，稍迁建昌令，又复调竹寨，流泊岭海沅湘间，人皆称为玉岩周子云。 雪溪子专使索记其溪。前此来不值，予而反，今复来，且七日矣。即欲副其意
既而今上即位，诏复其官。寻进江西佥宪，寻又进宪副而学政，寻又进福建按 而遣之，又以县公贺予奉檄流连，日暝始去，去后作徐江山报书，神且惫矣。
察使，出入乎闽楚之交，人皆称玉岩周子云。周子之之闽也，候予常山，欲与 使者求归甚恳。松卧夜分，家人皆熟睡，惟予独未卧，亦若雪溪之游，不为人
偕游武彝。余以老亲辞，周子不强也。然欲予言玉岩，则辞之，而益强之曰：“子， 知者，悠然自得，乃执笔而记之曰：夫雪溪子将不为善人者乎！夫善人者，不
吾知也。名既子立，安可无一言。纵使他人言之，安得如子言亲也。”予感其意， 践迹者也。雪溪子壮而游侠，老而息休，真得时行时止之道，校之嗜利终身、
乃强为之言，曰：“《诗》云‘麟哉麟哉’，麟非真麟也。《楚歌》曰‘凤兮凤兮’， 汩没于江海者何如也？夫世之嗜利，终身汩没于江海者，岂少也！利为人之所
非真凤也。玉岩玉岩，非真玉也。夫周子文章郁郁尔，惠政津津尔，胸次悠悠尔。 共知，知止者则鲜矣。溪为人之所共爱，爱溪之雪者则鲜矣。雪溪子有见于雪
人但见其可亲而不可远也，非温润而泽乎？周子之为御史也，草疏，而人不知。 溪，讵无见于行止乎！夫时行则行，时止则止，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圣贤

其为按察也，缉奸，而人罔觉。疏出，而权臣怒，奸除而恶党悲，非缜密以栗乎？ 之学也。雪溪子将不为善人矣乎！呜呼，士君子失身伾文之党，以竞要津，而
屡经斥逐，而左右之刖不免。卒遇爱赏，而和氏之璧以成。圭璋天府，瑚琏庙堂， 甘为愚溪之流落者，将不有愧于雪溪矣乎！乃为之歌曰：溪之清兮雪之白，人
今乃立见之矣。玉哉玉哉，昆云乎哉！岩哉岩哉，马鞍云乎哉，天马云乎哉！ 畏寒兮谁汝惜。利之滋兮害之匿，人争趣兮谁肯息。彼美人兮超特，早归来兮
周子之岩也，岩有周子，虽马鞍可昆山之也。微周子，纵使夸娥眉、移昆仑以 林塘。侧对雪溪兮自适，眄烟波兮何极。溪之上下兮商贾络绎，再拜雪溪兮以
东入吴，亦何取于是哉！抑闻大璞不雕，工德不彰，以全其天也。圣贤之动以 为式。歌阕启户视夜，何其雪已满中庭矣。
天充，周子之量，圣贤可至也，二隽不足数矣。人亦有言，天下之宝当为天下

惜之，予辱周子知，周子以予为知，当以此言为知，当以此言为它山之石。” 爱山记

雪溪记 夫爱山者云何？平湖顾参军所遗之山，其子太学生汝和之所爱也。山何在
乎？非江之心、海之口、天之涯、地之角，庭除之下、户牖之间也。庭除户牖，
予去年，奉家君坦翁游齐云岩。乘桴而下，因吊范倅世元于林塘。林塘去 安得有山乎？参军自和阳病归，相所居隙地，崇土垒石，结亭台，植草木，积
溪尺五，其上流为纹，下流为屯，中汇为塘，苍林浸映，溪水益清，云岩之胜， 之十年而后成者也。山何名乎？洞曰流云，石曰紫驮，壑曰眠松，峰曰舞袖，
至是尚未斩也。家君语小子曰：“是溪固云胜矣，惜不值雪候耳。苟加之以雪， 溪曰缓屐，坞曰留仙，池曰涵碧，合而言之，皆山也。山之上有亭曰晚香，台

当与云岩争胜矣。”忽有伟丈夫讳钊字汝勉者，长身而贲，须称为世元诸从， 曰凌霄，阁曰岁寒，皆山之观也。参军之为是山也，果何以乎？参军无事则苦茗、
揖而告曰：“钊也，本唐相国履冰之后，自吴门三迁而居于此，且十世矣。是溪， 瘦筇、撚髭、行吟，客至则投壶歌管，既醉复醒于山之间。山之观备，而昔之
诚余家故物也。钊蚤岁漫游淮楚间，颇见与于贤士大夫。今倦游而归矣，结茅 病脱然矣。参军有功于是山，山之所以答参军者，其功亦不小也。夫参军往矣，
是溪之上，课农教子，将为终身之计。每遇天雪，则棹孤舟泛溪中，或饵冻鱼， 使其子之为参也，当不忍食羊枣矣！使其子之为仲车也，当遇石不践矣。而何
或探寒梅，或乘兴以访故旧，或乘醉而歌太平，盖有人所不及见而己所独得者 此山之爱乎？爱之何以乎？一日剪伐，二日除治，三日浣涤，四日支扶，皆汝
矣。故呼吾溪曰雪，仍自呼为雪溪，人亦呼如之云。”是时，家君闻之，跃然曰： 和卒业南雍之后也，皆所以爱之也。於乎！汝和何忍也。而乃参乎、仲车乎之

“有是哉，何吾子之协予衷也。”今年冬，予奉家君入郡，为林守以永彩衣坊谢， 弗若乎？夫羊枣微果也，石贱质也，性之所独，名之偶同，非有先人经营积累
家君先还。余乃为江郎之游，复驻常山卧雪亭，又冒雨赴徐提学伯和草萍之约。 之勤也，食之践之，秪以资吾悲痛耳。吾何为者哉？而先生经营积累之勤，有
鸟绝人稀，真景谁惜？尝有诗曰：山中成久住，此景未曾知。比归，若有所获。 如兹山者，固先人之精神命脉也。吾何为而不爱之哉！记曰：思其嗜好，思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