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341 - 《石梁纪——天台山石梁云端秘境》

第七章 山林风雅 | 329

也看到许多蝉花，这种蝉花的性质就像冬虫夏草一样，是霉菌侵入了蝉的躯体，
开出花朵一样的孢子花来，看起来很特别。隋唐时期甄权的《药性论》记载：“其
蜕壳，头上有一角，如冠状，谓之蝉花，最佳。味甘寒，无毒。主小儿天吊（惊
风后头目仰视，翻白眼）、惊痫瘈（抽风、抽搐）、夜啼心悸。”蝉花可以做老
鸭汤土鸡汤吃，能滋阴清热，补肾益精。实际上，蝉花是过早夭折了的蝉。
我的头顶身旁，蝉在竹树上自在地饮用朝露树汁。开始歌唱，蝉声只能叫一
个夏天，声音洪亮，秋凉了，它就枯干了，但叫声继续，毕竟这个世界它来过。
我们在山上行走，左边一队蝉“这个这个”地唱了几句，停下来了，那边的蝉“这
个这个”地又唱开了，此起彼落相互呼应，最后是一个大合唱，我对学音乐的孩
子说，你可以到华顶山林里听听蝉，它是率性，是自由，是自在，是觉悟。我说：
在城里听蝉则有市廛尘嚣，在石梁山村听蝉则有田园情味，在山寺听蝉则有禅家
风范。听蝉和聆鸟如论自己也，其意隽永至极。
秋天的时候，华顶山上的蟋蟀也在㘗㘗㘗地振动翅膀发声，它也只能叫几个
月，时间比蝉还短，它在乱石断砖之下栖息，白天是找不到它影子的。蟋蟀石梁
人叫作油奏，据说与济公有关，济公斗蟋蟀，那蟋蟀是不是在天台华顶拿去的，
我不知道，但贾似道是天台人，他喜欢斗蟋蟀，人家说是斗蟋宰相。他与济公两
个天台人，一反一正，都在临安斗蟋出名，估计天台山尤其是石梁华顶出的蟋蟀
比临安的更要好。贾似道写了《促织经》，是中国第一本蟋蟀的专著，而济公则
把蟋蟀火化了，写了火化文，也是独一无二的文学作品。民间传说，秦桧的灵魂
在华顶山下的地狱受苦，估计也成了蟋蟀吧。
石梁华顶的野外，同样自由自在的，除了蜻蜓，还有纺织娘。秋天的时候，
我的书房里总是飞进许多纺织娘，躲在书架顶上的绿萝叶里，唧铃铃铃唧铃铃铃
地叫，我喜欢听，觉得那与蝉鸟的声音一样，是天籁。
我喜欢看的，还是石梁山间的萤火虫。轻罗小扇扑流萤，卧看牵牛织女星，
是很雅致的，但我喜欢行走路上，与流萤为伍。明代的陈仁锡写到石梁飞瀑的流
萤：盖竹洞虚悬千尺，持灯火到莲花桥，攀树枝直下，喷空四至。亭廊见苔藓似
锦，稍前见流萤飞于水面，石梁三瀑中一段、上方广寺和树枝都消隐在夜幕中，
唯有萤火点点飞舞，多少给我悠然宁静的诗意。
石梁的萤火虫也许应该是个聆听者，静静地，听风和水的声音，听寺僧念经
和钟鼓木鱼敲打的声音，在一个夏天的午夜里，我和几个朋友去了佛陇看萤火虫，
在冈顶山路上席地而坐，上面是真觉寺，僧人早已经睡着了，我们躺在路上仰望
月亮，看点点飞过的萤火虫。萤火很多，但被月光所掩。眼前如梦境一般，而我
的身心，就像萤火虫一样，在空中乱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