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66 - 开化古籍丛书之六:棠陵文集、了虚先生集、芙蓉镜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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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方寒溪书 与李献吉先生书
仆罪逆不天,先君子奄弃,诸孤哀哀叫号惟存余息,兹敢以书奉问左右者, 往以童子旅京师,始学掇饾词句,其父兄者念之深而忘其陋也。辄以献诸
以寒溪有契家之义而辞之弗能已也。仆取四方之士,久而弥勤而性复孤甚,往 执事,而执事亦弗嗤而进之。退而自疑曰:“李公以盖世之才持文柄,师模海内,
往未见有合者矣。世之才且贤不为寡,今求之千百之中,卒不及一二焉。乃号 虽才且贤尚弗当其意,而有取于童稚之为者,岂其情也哉?”久而复自计曰:
之人曰:“吾尚当世士,孰从而信之?”然为知己者道,亦未尝不信而然之也。 “是固仁人大君子之能事。”古之人有行之者,于李公何异焉?今天下之士,无
寒溪,吾浙之俊贤,地甚近而家世又甚相闻,独未得握手慷慨领高论,故歉诸 少长,无贵贱,咸知执事为文章之司命,愿一见颜色以为终身显。而鄙拙如谨,
中每不怿也。闻外弟讳夫归闽中,得见寒溪与仆夫子手墨并其他文,咸气格高 顾尝辱知于左右,是可忍自绝于门下,重为有识笑耶?比闻朝廷以江右养事之
壮,严严畏人。审其文章,可谓毅然不汩于流俗者也。而其为人,安肯脂韦伈 役受执事,私喜独深,谓家去南昌甚近而朝夕可亲见之,则数年所蓄忧惑将于
倪、逐声律之文与群儿直角、一旦小技夸耀于闾里妇稚间耶?仆自许知寒溪之 执事解矣。既而奔走衣食,乃习贾竖之行,未就厥志,每一念及,辄自惜而叹
深者如此,不知寒溪亦许其为知己否?文章者,天地之声气,有生知假以纪述 也。今春图趋拜,忽遭寇殃,室庐既罄,耕耨亦废,先君子且疾终于流离之倾,
事类而已,中古乃资之言理道,圣人犹嗟为衰世之意,其微志可见矣。暨末世 悲哉!神耗骨立尚未成人,而所生二子又相继而夭,天下穷惨如谨者盖寡矣!
饰智之士,乃取以模像,品物永歌,议论锵锵,烨绮丽百出,而其徒又益以制 窃独悲夫为士者之难也。自树立必依依于德义,而人之视之亦惟恐其玷焉,理
式法度、名品森列谓必合之,而后曰诗曰文,要其归直与角抵者等耳。然更世 则然矣。设至生无养、死无葬,叫号愁恤者丛而聒之,是将安处?此士之自立
习染既久,皆争为呕心裂肝以取荣誉。后生无知,动以读书作文为学道,谓生 所以为难也。少时观前哲,每以书于执政者,意常薄之,谓苟可以完生亦无庸
民之理,止是矣。今欲变流习而进后生于道正,在吾辈顾犹不能自免,殊可痛叹。 于伣伣向人悲鸣耳。时方饱暖于亲之膝下,于前哲之行略弗身譬之,故其意如
仆少嗜作文,若癓瘕在中不可卒化。自知道以来,始不甚置心于此,然时一出 此。及今所遭,乃知前哲之未为过也。然则今之君子苟非尝处困剧如此,谨安
之犹逸不可制,正坐余习未竟扫耳。庄周曰:“由天地之道观惠施之能,是犹 知不以其言为过?此谨之所以窃悲也。非遇其可告者,而以兹告焉,不嗤则愠,
一蚊一虻之劳也。”每诵斯言,未尝不黯然自伤。日望友朋以是规我,而寒溪 固知自惜而非为是也,而独以告诸执事,惟执事心察之。旧所著诗文数篇,兹
独以是称我,无乃寒溪亦病癓瘕之深者耶?今便欲吾舍此与世绝交际,亦自难 敢以献,幸一示言,俾知作文利病实荷厥惠。而执事年来著作富矣,若天厨珍
事,要当日损之,以息天君役役之苦耳。仆齿增长矣,庸庸不立,甚无以自慰。 味者,虽未之或见而想望且久,固已涌沫垂涎矣。倘命侍吏一录赐之,则大君
忆前十年时,尚高朗有奇趣。而六七年来,娶妻生子,遂与世人为伍,怀抱远 子教德,诵之将无穷矣。远渎高明,尤深惭悚,伏冀昭宥。不宣。
不及少时,将来流坠尤为可惧。倾望懋建德业以撑持宇宙者,在公辈数人。而
岁月易失,精神易耗,恐悠悠越过后,虽致悔而百倍其功亦无能及,可不危耶? 与郑继之地官书
仆今亦无他企想,但得捐妻子顾虑,深入名山,结庐端坐数年,完养精神,摄
定性情,保合凝聚以显厥明命,将来舒卷之柄尚在于我,而冲和纯粹之真,庶 近见执事于吴中,辱弗鄙而友之,甚感高谊。此后尝以拙诗文属思道献左右,
几不随物而化,此其志也。顾势难遽脱家累,恒念及之,辄废寝食。若寒溪则 弗知果否?先君子南归,领观执事所制诗数十篇,辄沉吟不忍置释。今之为诗
有可为之资而且有可为之机,苟弃之弗足为是,诚辜造物生生之意,而仆之望 者,仆尝推李献吉、何仲默、孙太初为善追逐古昔,下之更得数人焉,今且未
慕卒未有慰也。言不尽意,惟心察之。 能悉举。虽不逮孙李,要亦超脱不腐,顾犹憾其刻意于奇丽闳俊,譬诸高人伟